第一百五十章 制衡
秋林的府邸是前几天才翻修好的。在搬好家之前，他进京的这些日子一直借住在朋友的官邸里。 摆放祖宗牌位这种事是不能让外人做的，既然决定要在这里安家，列祖列宗也是一定要请过来的。那上百个排位一一设香祭拜，等到这最后一扣首，已经是黄昏时分了。 “老爷，小老爷今晚回来，是不是让下人们准备准备，好接风洗尘。”管家等在门口也不知多久，见秋林颤巍巍的出来了，连忙搀住他。 “老爷，这种事等小老爷回来再做多好啊，您要小心身子啊。先会屋里歇歇把。” “他什么时候回来？”秋林没有理会管家的话，自顾自问道。 “按路程算，少说也要一个多时辰呢，外面冷，老爷赶紧回屋吧。”管家一张脸上看不出血色，他伸出通红的双手，扶着秋林就要走，却不料被秋林拉住了。 “不用了，我就在这屋檐下等，等他来见我。”秋林摇了摇头，须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。 “老爷，这……”管家还想说些什么，被秋林用眼神制止了。家主的想法和担忧，他也略知一二，但是有些事不是他一个下人应该干涉的。 ———— 黄衣总管罗冰讯疾步走进书房，在听话的人中，她算是皇宫里资历最老的了。“殿下，戴伟思一刻钟前进城了，这会儿估计已经走到家门口了。” 肃王正端坐案前批阅奏折。听闻此事，施施然抬起笔杆却没有搁在一旁的笔架上，任由锋颖的鲜红渗透整个笔头 “秋林自己有才就算了，养儿育女也有一套。他呀，现在是后悔也来不及了。” “殿下的意思是？”罗冰讯抬起头，让深棕色的眼睛刚好能看到案前人的下巴，探问道。 “秋林和他儿子明天一定会来见孤，如果一晚相安无事，一起出发，那就带他们进来。如果晚上闹得不可开交，那就让他们在外面候着吧，怎么跟他们说就是你的事了。” “奴才明白，不过……吏部尚书詹募士大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了，毕竟是朝中大员，殿下方便的话要不要见一见。” 肃王摸了摸案前文书，打量着其中的厚度与意义，说道：“让他再等半个时辰吧。” 半个时辰后。 “老臣追随殿下一族二十余载，为报知遇之恩不敢稍有差池。如今承殿下厚恩，掌管吏部，更是谨小慎微、兢兢业业。之前老臣费尽心血拟定了一份今年各部入仕者的名单。结果在议事时，卡梅罗百般推脱乱挑骨头，那豪夫曼更是破口大骂。 不同意就算了，如今她居然写了一份奏书，诬告老臣滥用职权，结党营私。这真是……”詹募士在玛可西面前长跪不起，哭的一塌糊涂。 “好了好了！你的委屈，孤都知道。那份奏折就在这里。”肃王拿起一张青色的锦书在詹募士面前晃了晃，然后丢进了一旁的炭火盆中。橙色的火苗迅速从暗红炭火中蹿起，吞噬了青色的奏折。 “可惜了一块好锦啊。”她嘴上这么说，脸上却没有丝毫可惜的意思。“怎么样？消气了吗？” 詹募士哭丧着脸抬起头：“难道殿下不打算惩罚他们吗？老臣受些委屈也就算了，可是殿下和两公的颜面绝不能丢啊！” 肃王连忙起身扶起吏部尚书，“您自我父辈时就追随我们，有经验，识大体，难道连这朝中的大势看不出来吗？” “这……老臣糊涂，请殿下明示。” “孤问你，这朝中的臣子都是谁的臣子？”肃王踱回案边，从新做下。 “当然是殿下的。” “真的吗？”肃王似笑非笑，从点心盒中拿起一块酥，“他们可是吃着木薯长大的。” “……泰迪”詹募士在说出这个词时，额头青筋暴起。当年，他对玛可希的父亲忠心耿耿。 “不用几个豪夫曼这样的人，恐怕朝中七成以上的臣子都不会乖乖听话吧。” “但是难道要任由这些人把持朝政，践踏您的威严吗。您可是智者之妻，一国之王，怎么能屈居人下？老臣取用的士子，都是我们的人，只有断掉这些家伙的新鲜血液，才能让您真正不受仇人驱驰。”詹募士咬牙切齿。 “堵不如疏，泰迪是皇族这一点已经深入人心，你这么做只会让孤好不容易撑起的朝政毁于争斗。如今内忧外患不断，很多事情不得不委屈求全啊！” “殿下！如果就这么让那些愚忠之人为所欲为，那我们这么多年的抗争，到底是为了什么？您又怎么和智者交代？”詹募士须发皆张，眼中含满泪水。 “我没有说你不对，只不过太着急了，事缓则圆。”肃王闭上眼睛，沉思了一小会儿才开口：“让五成。今年的名单，和他们一起商议再决定吧。但是，最多只能修改半数名额。如果他们还不满意，那么我自然会让他们知道，现在谁才是这里的主人。” “殿下，五成也太多了些吧！” 肃王皱起眉头，语气里也多了一些失望：“你呀！怎么还看不明白呢？如果我们的新人太少，就会被针对，太多就会挑起两派的大矛盾。只有一半一半，并且完全混在一起，难分难解，才是稳定局势的两全之策。” “混在一起。难道殿下就不怕他们相互制肘吗？” 玛可希轻轻一笑：“这一点就要看您老的慧眼识珠了，贤才坦荡竞争，小人才相互制肘。 还有，如果事办不好，就一起罚。我们或许吃亏，但他们也绝对不赚。有智者在我们这边，仅仅靠这些事，他们明面上也闹不起来。” 詹募士走时虽然不太高兴，但还是接受了玛可希的提议。看着他难以释怀的样子，玛可希暗暗叹了一口气。 自从占据了帝都，控制了全国。这些一直跟随自己一族的人也膨胀了。他们想要的东西太多，丝毫不考虑自己吃相难不难看，吃不吃的下。那份名单虽然还有些诚意，但是里面夹带的私心，也一定不止一星半点儿。 偏偏他们都是有功之人，不能刚得了天下就翻脸。想要杀掉那股膨胀的势头，就只能用一用这把“双刃利剑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