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大会开完开小会
古城的房地产年会兼楼市沙龙在航站楼3楼举行。 在古城居然有100多家房地产商，他们都有项目在建，大都是建商品房的，一个楼盘又一个楼盘，到处是华屋。 参加会议的开发商一把手老总一下子来了40多个，平时就连最牛的媒体记者也找不到他们，所以当天的研讨会记者队伍比开发商还要庞大，100多人的记者队伍，把会议室挤得水泄不通。 内幕说哪里是什么记者，全是媒体广告从业人员。 那也是正常的呀，现在网络媒体记者来的人比纸媒的记者还要多，他们搞直播，仪式感非常庄重排场，而且新闻发布与现场同步呢。 晏嫣那个兴奋啊，难怪来之前，景亚鸣说：“丫头，穿最好看的衣服，别把路边摊的衣服穿在身上，给我丢脸啊。” 晏嫣嘴上说：“我怎么丢脸也是我自己的脸，怎么给你丢脸啦？是你的狗狗身份尊贵啊，我一个遛狗的丫头……”可行动上还是特别注意的，真的就认真打扮起来了。 遛狗的丫头可去不了房地产沙龙。 晏嫣年轻，穿得好看还不是一句话，只见她扎了一个可爱的丸子头，零碎的头发点缀得一张俏脸格外惹人喜欢，一件白色的毛线长外套，里面一件胭脂红卫衣，不是特别的名牌，但晏嫣年轻美丽呀，下身一如既往地玩失踪，只短短的短裙，长靴是她的必备单品，最爱。 出门时，景亚鸣说：“咳，这个这个，有惊艳的感觉，好。” 晏嫣他们去的早，景亚鸣是房地产行业协会的会长，理应早些去。这个行业协会要是景亚鸣不做会长，就没有凝聚力，房地产商有中央的，简称中字头企业，有大国企，比如政府国资委的，他们的老总大多拿高高的年薪。 晏嫣在会场见到了一个人，她站在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中显得非常柔软出众。 她就是晏嫣第一次入住景亚鸣家，当晚被匆忙叫去凑人头吃饭时，遇到的海归富二代美女朱雀。 只见她长发飘飘，一身黑色。黑色的羊绒薄呢长大衣，下身黑色的阔腿裤，上身里衬一件雪白的长款潮衬衣，一挂珠萃挂在颈间，衬得脖子既美又性感。 朱雀绕过人群，目光向晏嫣这边投了过来，巧笑倩兮，笑容甜美。 她可真美。晏嫣突然在这种场合见到亲人一般，又因为这么出色这么跟自己人生迥异的女人向自己主动打招呼，心中格外喜欢，真想去跟她攀谈两句。 但晏嫣虽然位卑，做事却长了不少心眼。在这种场合她连配角都不是，她什么都不是，只是一个听众。 她按兵不动，听那些万科啦、中海地产啦、华润啦、路劲啦、富力地产啦，那些大佬谈什么宏观调控、去化率什么的，前几个都是去年房子卖得好的，营销总额过十亿的发言，然后是点名发言。主持会议的是党报的副总编辑，分管广告经营的，是一个中年秃顶的男人，脸色灰白，安徽地方口音。 景亚鸣中途接着电话出去了，他在会议开场的时候发了言，说这种沙龙建设集团非常支持，今天的会议会场就设在建设集团航站楼办公区，房地产金三银四的销售现象不明显，今年的楼市前景不明朗什么什么的，并说建设集团今年也有三处楼盘要开盘，到时少不了向房地产领头羊兄弟姐妹们取经…… 景亚鸣发言很谦逊，笑容满面，在场的开发商他全认识，且都很友好，到处握手，点头，大着嗓门问好，等会议开了半小时，他暂时闪人了…… 朱雀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晏嫣身边，笑着说：“meimei，今天你好漂亮。” 晏嫣受宠若惊，真心地说：“朱雀jiejie，你好美。” 事实上朱雀不仅美，而且特别香。 “朱雀jiejie，你今天发言吗？” “有安排发言，我是进入房地产最迟的，等会我希望最后发言。今天来我主要是来听听的，古城的楼市总体情况我也想了解。刚才电视台民生频道的记者对我有采访，我接受采访说了几句话。” “哦，那朱雀jiejie，你们也建住房吗？我也想看看。” “好啊，我们暂时还没有房子，我今年的任务很多，是把设计搞起来，目前主要是招兵买马，把办公的地方装修好。” “喔。那你们在哪里上班？” “我们在高铁站旁边买了外省国资委建的缤纷大楼，上下三层，meimei，要不哪天去我那里看看，我的办公室也是我们新材料与新技术的展示厅，你去一定大开眼界……” “好呀，我们加一下微信吧。”晏嫣掏出手机。 晏嫣掏出了手机。 朱雀说“好，你扫我。” “呵，jiejie，你的名字是英文的啊？我不懂英文。” “嗯，我的英文名字翻译过来叫糖果，你呢，啊，流浪的橘猫。” “哈哈，这是我乱起的名字。我家原来养过一只黄猫……” “好玩，你真有创意。”朱雀很真心地说。 “那jiejie说好了，哪天我去找你哦。” “等我通知。”朱雀回到她的座位。 房地产沙龙越来越像茶话会了，两个小时过去后，点名发言快结束了，大家开始谈中央宏观调控，本地建设局来了一个处长，胖胖的，脸型是倒三角，讲话语速快的要命。只听他讲有什么地方政策出台，限购不限购。物价局来了一个什么副局长，讲核价问题，价格洼地什么的。国土资源局来了一个主任，讲地皮问题……晏嫣只觉得他们个个是在讲中国话，但她却什么都听不懂些个从中字头、国字头来的地产精英，的确气质一流，讲话很有水平。 总之啦，晏嫣参加了一次高大上的房地产年会，长了见识。 景亚鸣的影子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，他的眼睛放着光，在他的位置上坐下来，放在手机，跟左右两边的人说着话，一会儿他按了按话筒，也发了个言，主要讲他们公司的开发情况，在哪里哪里，多少万方的项目，在哪里哪里又有多少万方的项目，进展情况，预计销售时间，大概一期拿出多少套预热销售…… 有人递话：“景会长，朱雀美女还没有发言，你坐在主持会却不主持，这怎么讲？” “啊，朱雀老总没有发言？现在，在坐的各位请安静，我们还有一位重量级的老总，美国著名藤校毕业的女硕士海龟朱总做交流，大家鼓掌！” 朱雀在沙龙上发了言。 她先是对已发言的老总们进行了一番表扬，说的很谦虚：“各位行业老大业绩傲人，产品出众，深耕古城，对城市作出了贡献。我朱雀是最后加入的这一行的，目前产品定位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，项目认证正在做，刚来的头两个月招兵买马，办公室选址装修已初战告捷，下个星期就可以搬进办公室，我在这里隆重邀请各位到时去参观指导。” 一番客套后，朱雀让助手拿出了两本书，《负建筑》，作者隈研吾。 见大家非常有兴趣，的确，沙龙会议一年开一次，大家都是搞房产开发的，平时非常忙碌，能聚到一起，聊的都是开发商业内的事，老总们都进行了认真准备，说的也大多是真心话，非常有借鉴意义。 朱雀来自于美国，从小跟随父母从中国去了美国，又是单身美女，在沙龙上非常吸引目光。 朱雀的纤纤玉手拿着《负建筑》这本书，开始侃侃而谈： “在座的各位不少人一定读过《负建筑》，但我在这里还是要稍做解释，那，这本书出版后，引起了建筑界的很大兴趣，书也很畅销。这本书的名字就很特别，作者的一段话表达的很有意思，‘除了高高耸立的、洋洋得意的建筑模式外，难道就不能有那种俯伏于地面之上、在承受各种外力的同时又不失明快的建筑模式吗？’各种奇怪的建筑拔地而起，楼越来越高，我们的建筑真的应该这样吗？” 朱雀说完这一段，顿了顿，她把两本书放在面前说：“我带了十本《负建筑》来，我真的不知道今天会来这么多前辈，沙龙的氛围这么热闹，十本书是不够分的，那，我把这两本书也加上，大家传阅，有兴趣的可以私藏……” 沙龙上大家有些兴奋，朱雀的美是特别的，她黑发如瀑，眸子漆黑，皮肤净白，一双眼睛始终带着微笑，穿着大气洋派，与在座的其他两个女老总不太一样。尽管其他两位老总穿着阿玛尼之类的套装，非常正规端庄。 朱雀赢在她太年轻了，她的样子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至少5岁。 在房地产这样的市场，一位年轻漂亮高学历的且是富二代的房地产老总，无疑是沙龙的焦点。 景亚鸣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，他坐在会议室的对着面的一排位置的正中，朱雀坐在背对着门的一排位置的居中，两个人正好面对面，正对着，景亚鸣像个花痴一样看着朱雀的一颦一笑。 朱雀见大家安静下来，继续发言：“那，各位前辈，我们的建筑真的应该是这样的吗，地标建筑真的唯一的衡量标准是它的高度吗？” 一位小开发商，面前的席卡上名字是徐向阳，是个中年男性，穿着粗花呢的西装，说话有些萎迷，他说道：“超高建筑是地产商中的野心家最喜欢干的事，他们喜欢阳刚十足的产品，像一阳指直指苍穹，女人嘛，不都喜欢男人高大挺拔霸气阳刚，那，地产商就喜欢干这事啰，在一座城市争当地标的建造者……” “老徐说的是真话，地产界的野心家不少，在国内不少城市建地标，有的跑到国外建高楼，越高越好……”有人插话。 “可别酸呀，有本事你也建地标，你们知道的，楼高一层，技术含量多一层，超高建筑不是谁都能建的。” “是呀，是呀，我们也想弄个地标，名垂青史，但没那本事与实力呀。” “诸位，负建筑要我看就是适宜的建筑，并没有说地标，超高建筑也不一定就是负建筑的反面例子。” “对的，负建筑就是像一位建筑设计师说的，它好像天然地生长在那里，与一草一木有着天然的和谐。” “这解释我服！” “我也服，负建筑不仅天然地与大自然，与它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，它还能呼吸，美女推荐的这本书我几年前就看过……” 哈哈，这才是沙龙应该有的样子，大家七嘴八舌，热烈地参与讨论。 朱雀非常高兴，她在全市房地产沙龙上的这一抛砖引玉做法，果然奏效。 都说中国的城市快速推进建设的这二十年，这一行业，房地产建筑行业集聚了最多最优秀的专门人才，斯言不假。 景亚鸣敲桌子说：“喂，在座的稍安勿躁，我们听听朱总发言，她还没有讲完。朱总你继续。” “二战以后的建筑是世界上最不牢固的建筑，很多缺点在地震中暴露无遗。很多建筑的使用寿命很短，房子的质量下降，住在这样的房子里面让我们远离了自然……那，我主张的房子它是应该会呼吸的……那，在全国各大城市里，生硬的，咄咄逼人的，极具压迫感的，极不友善的，招摇的建筑占了大多数，这些就是强建筑，硬建筑，我们国内还能找到称得上负建筑的作品吗？有合适的、友好的、功能性的、低调的建筑存在的空间吗？” “对对对，建筑与人一样，厚德载物，低调谦逊……”景亚鸣附和道。 “呦，老景，你还知道低调，还厚德载物，朱美女说的你都记住啦，啊，景会长……” 又是那个老徐，看起来像玩笑，但又不是。 快到中午时，会议结束了。 晏嫣在她坐的位置上没有动，因为景亚鸣作为房地产协会的主席，要与客人们一一告别，而且他又是东道主，肯定最后一个走。 会议室很快就空了。 晏嫣悄悄地跟在景亚鸣身后，进电梯，下车库。 夏雨季坐在车里等着了。 “丫头，今天听懂了多少啊？”景亚鸣问。 “没听懂。”晏嫣笑着说。 “那，你就没有问题请教请教我呀？”景亚鸣看起来心情不错。 出了地下车库，景亚鸣说去万科的东方红酒楼。 又是去吃饭。 晏嫣只能跟到底了。 到了酒楼，进电梯，上了楼，在望江楼厅已有三个男人在等着了，一个是中集房地产的杜老板，一个是中信银行的大客户经理丛经理，一个是私企老板。 晏嫣坐在一只单人沙发里，一会儿来了个人，晏嫣认得，她就是王春芳，建设集团的办公室主任。 这个女人一进望江楼包厢，气场可真足，比景亚鸣有派头。她一一笑脸打招呼，唯独对晏嫣视而不见，脸上的表情切换的非常快。 晏嫣有点不自在，后悔自己答应跟着景亚鸣来吃饭，是啊，王春芳是集团的办公室主任，她晏嫣算什么，要是王大主任不小心，说晏美女只是景亚鸣遛狗的丫头，那丢人不丢人呢？ 晏嫣坐下来之前，各位重量级有头有面的人物都坐下来了。 中信银行的经理皮肤雪白，有点婴儿肥，年龄不算大，跟景亚鸣年龄相仿，个性拽拽的，说话没轻没重。 他说：“哦，景董今天人五人六地主持房地产年会，还沙龙。都说说沙龙里面都说了点啥，是准备贷款大干呢，还是有什么去化妙招……” 景亚鸣脾气相当好，点头说：“开会开会，会议还是要开的，这关系到行业准则，大家都要定规矩，明确国家与地方的政策。” “政策，你就说说你们建设集团，啊，代表政府在城市到处建保障房，你看看你们做的什么好事，建筑啊，关系到一座城市的风格，建起来那么一群楼，是要竖在那里七八十年的，你看看你们那个叫凤凰小区、牡丹花苑小区，丑疯了，要我看全是危楼……大煞风景。” 中信银行的这个丛某，口气真大，大概在座的都有求于银行贷款，瞧他横行的样子。 景亚鸣却笑笑，背起了诗歌：“危楼高百尺，手可摘星辰；不敢高声语，恐惊天上人！” 景亚鸣脱口就是一首诗，抬起头，问：“丫头，知道这诗谁写的？” 银行经理说：“儿歌也好意思背，说你建危楼，你就拿诗人说事。” 晏嫣却当了真，但听这诗这么简单，顺口溜似的，想痛脑子却想不出谁写的。晏嫣哪会背什么唐诗。 景亚鸣说：“目前我们在运粮河两岸建了21幢高层商品楼，我们就叫谪仙楼！李白先生把百尺都叫高楼，那我们的30层高楼只能叫谪仙楼了。” 丛经理却是个有文化的，讽刺道：“李白不是淹死的，病死的，是被你气死的。你说你们政府抱着的建设集团，除了赚土地的钱，建的房子有那套不是粗制滥造，有创意吗？” 王春芳主任见银行的什么经理攻击自己集团，当然不高兴，不动声色地说：“谪仙楼，好楼名。” “好个屁，我看你们是夫唱妇和。” 一句话说的王春芳就差跳起来。 只是她哪里敢跳，建设集团的贷款数目之巨，据说，是上了全国黑名单榜的，大窟窿啊。在北京某重要机构都有纪录，是反面教材。而每次要发生贷款都要市长出面，政府担保，谁愿意贷款给城市建设集团。 好了，在座却有一个局外人，姓许，就是一个矿的矿主，仅一座筼山就有三四个宕口，天天往外运石头，在附近烧石灰，运输车轰隆轰隆，把山清水秀的一方宝地弄的乌烟瘴气。 这姓许的是个大胡子，从前办过砖窑厂，赚钱慢，靠山吃山做起了矿石生意，一时成为一方首富。 不知道是谁搭的桥，跟景亚鸣认得了，是建设集团建筑材料的供货商，好家伙挖矿的劲更足了，只是苦了当地的老百姓，十里八村的只听到爆破声，路上的车来来往往，对面不见人，掩鼻屏气而过。 吃了一肚子好菜，也没听出这几个人临时凑在一起吃饭所为何事。 景亚鸣那天中午没喝酒，政府有明文规定官员中午一律不得喝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