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32 河内张稚叔 下
建安三年十一月中旬，河内太守张杨被部将杨丑刺杀；杨丑正要率兵投靠曹cao，又死于别将眭固之手。 因为史道人透露的秘辛，陆翊、珞伽再次提起入城之事。 曹cao为了尽快平定徐州，就将上述两件事情一并写在书信之中，让夏侯渊用弓箭射上城头，试图借此劝降吕布。 下邳城，州衙大堂。 除高顺坐镇城头外，陈宫、张辽、成廉等将全都到齐。 吕布不提珞伽、陆翊，只将张杨出兵被杀一事告知众人，随后又道，“稚叔仁义过人，不想竟因本将而死于宵小之手，只恨未能亲自为他报仇！” 世上有四种关系可堪信任：同乡、同门、同袍、同道。 张杨占了两样，对吕布一直不错：两番收留；临行赠兵；临危救难。在吕布的故交当中，若论仁义，张杨堪称第一。 并州诸将念及昔日的同袍之情，也都有些感伤，一时全都沉默不言。 “张将军虽然不幸身亡，却也佐证了曹军的后方并不稳固。”陈宫肃然道，“只要我等固守城池，局势必将生变！” 事到如今，下邳城中最坚定的主战派，已经非陈宫莫属。 出卖过朋友的人，比起其他人来，往往更恨这个被自己出卖过的人！ 这种奇怪的心态，或许正是陈宫如此抗拒曹cao的缘故。 张辽眼中精光一闪，望向吕布道，“如今袁术、公孙瓒衰败，刘表、刘璋偏安一隅，能够在中原一较高下者，恐怕非袁绍、曹cao莫属。” 他这番话略显突然，众人全都一怔。 “曹cao兵临城下，固然对我等不利；但若是袁绍胜出，将军又该如何自处？”张辽继续道，“曹、袁二者如何取舍，将军还当早做打算！” 自从曹cao奉迎天子、抚定关中，已有潜龙腾渊、鳞爪飞扬之势。 袁绍虽然强盛已久，却曾经恩将仇报，处心积虑要暗杀吕布。 张辽智勇双全，对天下大势自有一番判断，与陈宫的立场大不相同。 乱世当中，生死常常决于一念之间。众人听得神色一动，全都转头望向吕布，等他决断；唯有陈宫面露不快。 “文远所言，正是本将近日踌躇之事。”吕布沉声道，“曹孟德在信中陈述祸福，仍有劝降之意，让某好生犹豫！” 若是只身决斗、沙场争锋，吕布果敢无双；可一旦涉及政事外交，他又犹豫不决、反复无常，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人。 “袁本初自不可取，但曹孟德更非善类。”陈宫面色涨红，慷慨道，“此人在名义上奉立天子，却cao纵圣意、独断专行，与昔日董卓何异？” “如此逆贼，不过猖獗一时，绝难长久。且此贼一向口是心非、言行不一；将军若降，有如以卵投石，岂得保全？” “河内张稚叔尚且不屈于曹贼，将军有鬼神之勇，为何反而胆怯起来？” 陈宫深知吕布的心理，一方面强调曹cao乃是诱降，不可相信；一方面拿张杨刺激吕布，让他以武自恃。至于张辽的顾虑，则被他略过不提。 “此事容某三思！”吕布神色凝重，言语之间，仍然难以决断。 ------------ 下邳城西，曹军主营。 在吕布迟疑不决的同时，曹cao也正陷入进退两难的矛盾之中。 “我军围城两月，士卒已经疲敝。”曹cao招来心腹谋士荀攸、郭嘉，坦言心底疑虑，“孤领大军长期在外，若是许都有变，只怕应对不及！” 张杨在河内的敌对之举，虽然败于军中内乱，却依然让曹cao后怕不已。 何况，除去河内张杨之外，他的敌手还有实力更强的荆州刘表、张绣，以及在易京节节推进、眼看即将决胜的袁绍。 至于远在西凉的韩遂、马腾，虽然名义上归附朝廷，但若是得知曹cao久攻徐州不克，未必不会生出别样的心思来。 东征以前，曹cao自恃兵多将广，又有广陵太守陈登暗中相助，显然不曾想到会被阻在下邳城外如此之久。 荀攸与郭嘉对视一眼，率先开口道，“吕布勇而无谋，此番连战皆败，锐气已失。三军以将为主，主衰则士卒无奋战之意，正是破敌良机！” “趁吕布锐气未复，陈宫计谋难定，挥师急攻，必下此城！” 所谓伤其十指，不如断其一指。若是不除吕布，一旦曹cao退回许都，徐州必然再次落入对方手中，岂非劳而无功？ “公达之意，孤又何尝不知？”曹cao摇头笑道，“只是下邳城高墙厚，敌军攻虽不足，守则有余，岂是旦夕可下？” 荀攸那一番话说得虽然在理，但并不能解决攻城的技术难题。 郭嘉再不犹豫，将苦思多日的计策献上，“下邳一带水流纵横，前人为图便利，城东护濠竟与沂水相通，若在下游筑起一道堤坝，足以水淹半城！” 护濠，即护城河。下邳城的地势南高北低，因此郭嘉有此一说。 “唔～？”曹cao、荀攸先是一震，接着露出狂喜之色。 须知人力有时而穷，但天地之间自有伟力，水、火即是明证。 “此计大妙，奉孝真乃奇才！”曹cao毫不吝啬地夸赞道，“一旦引水入城，吕布纵有虓虎之勇，也只能束手就擒！” 当时筑城所用的砖石，自然无法和后世的钢筋水泥相比，虽然能够有效地抵御投石、火烧，却经不起大水浸泡。 郭嘉趁机道，“鲁钰、米多多精通土木机关之术，正是筑堤的首选人才！” 仲夏之时，鲁钰、米多多暗中出手挖掘粱王陵墓，虽然立下大功，却因曹cao顾忌世俗伦理而不得官职封赏。 郭嘉这个提议，隐有借此补偿之意。 袁绍、公孙瓒在易京的土木机关之争，此时曹cao已有所知，自然领会到郭嘉此举的深意，欣然颌首道，“此事若成，当授两人中郎将、校尉之职！” ------------ 曹cao心事一去，不由酒兴大发，安排人手前去筑堤后，就和“浪子”郭嘉在帐中对饮起来。两个男人喝到酣畅之处，难免说起天下的美色。 “孤平生所见女子众多，纯以姿色而言，当数陆家弟妹为首。”曹cao叹息道，“若论博学多才，则无人能比蔡伯喈之女，可惜如今不知去向。” 他说起二女时，虽然神色之间满是欣赏，却不带半点欲望。 “只是说到风情万种、温柔体贴，则非当日宛城邹氏莫属！”说到这里，曹cao面上回味、懊恼之色交织，一言难尽。 当年因曹cao一时贪欲，不但损失了猛将典韦，长子曹昂也命丧淯水。 “漠北风花雪月，江南国色天香。”郭嘉放下酒杯，怡然笑道，“这两句话中所含之意，主公是否知晓？” “孤尚是首次听闻，奉孝还不快快道来！”曹cao心生好奇，急忙催促道。 “风中珞小花，雪上见沧月；大乔有国色，小乔胜天香。”郭嘉肃然道，“当今四位绝代佳人，已然尽在其中！” “陆家弟妹自不待言，大乔、小乔闻所未闻，只怕是奉孝杜撰！”曹cao大笑道，“那沧月乃是吕布之妻，虽然一向蒙面，相传实为绝代尤物！” 对于他人的妻妾，曹cao一直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：雒阳何门尹氏，宛城张门邹氏；如今似乎又对沧月生出好奇。 郭嘉自饮一杯，但笑不语。 “听说沧月麾下有一杜玉蝉，实有羞花闭月之貌、沉鱼落雁之容。”曹cao继续道，“数日前，那关云长特地找上门来，明言定要接纳此女！” “杜氏乃秦宜禄之妻，据说正是当年的貂蝉。”郭嘉悠然道。 “哈哈哈～！”曹cao忽地纵声大笑，“关云长一向自矜，为这女子竟然不惜主动相求，倒让孤生出几分好奇来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