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幕 任务

    一天的时间转瞬即逝，负责光照与温暖的星间恒星，于艾尔法西尔的城市上空，仿佛打了个转后，又披上了个月亮的马甲，重新出现在人类的生活中。

    李最后又恢复成了恍惚的状态，不清楚这十几个小时，到底是如何怎样顺利过去的。好像，等他从欢快跳脱额精神，稍微恢复过来一些，双脚已经站在了兄嫂家的正门口门廊下，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，或许是走路回来的。

    “一群废物！”

    未完全平复心情的李，刚推开古典风的楠木门，从深处的客厅里，便传来李的兄长，正气急败坏的咆哮。

    “废物，蠢货，白痴！你们这群低能儿！”查尔斯顿李行星议员，用他在地方议会里，绝不会从口中迸发出的词语，在家中客厅，对着电话的另一头，用力地咆哮着。即使是当他的亲弟弟回来之后，丝毫也没有停下。悻悻然地，带着一张黑脸，生气地回到自己的书房，不多时，紧闭着房门的隔壁，再继续响起李的兄长，正通过现代化通讯，对手下属员不满的狂怒吼声。

    “不用管他，他只不过是生气罢了，是工作上的事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”一旁的海伦娜夫人，正开始收拾着她丈夫盛怒之下的产物。人类进入到完全自动化的时代，很多事情，都不需要人力cao作，海伦娜夫人却依然保持着，亲手做家事的好习惯。

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李蹲下来，跟他的大嫂一起处理客厅内清洁。查尔斯顿之前亲手撕碎，落下满地板的报纸碎片，上面印刷着铅字的文章，被撕的乱糟糟且皱巴巴的。

    “杰西卡爱德华小姐，正式当选为德奴仙星区的代议员。”其中大块碎片的正中央，标示这个简报。李之所以会注意得到，还是由于当初在海尼森的慰灵大会上，这位女士独自去质问特留尼希特的特立独行。最后，还被杨威利将军以手牵手的方式，给带出了大会。想不到转眼间，她也变成了政客。

    “约会进行地还顺利吗？”

    “还行。”

    “有没有接吻？”

    “呃……哥哥这到底是怎么了？”与哥哥嫂子相比，李转移话题的技巧，实在是相当生涩。好在对方也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，继续揪住他不放。

    “你是知道他是站在哪一边的。”海伦娜夫人将地板上一并摔破的瓷盘碎片，全都扫做一堆。“今天的报纸上，通篇都是反战派的言论，而首都的那些小丑家伙们，将他的建议，实行了滑稽拙劣的手段。”海伦娜撇撇在书房一侧的房门。“他的心里当然很不舒服，大概又想回海尼森了。”

    “海尼森当然比这儿好。大哥在首都圈，更能展开他的抱负，发挥长处。”

    “是吗？我倒觉得这儿就挺好的。不用参加无谓的交际应酬，也不用老是僵硬的出门时候，要保持微笑。最要紧的是，没有那些讨厌的人，更没有特留尼希特。”

    李并不是初次听到大嫂抱怨。当然，只有私下的抱怨而已。优布特留尼希特国防委员长的前任秘书官妻子，怎么会在公开场合，抱怨起自己丈夫的老板。

    处理完他大哥的善后，李回到了她的房间。即便刚洗完澡，换上了浴袍，脑海里总还有些晕乎乎地。李回想着，白日里和塞西莉亚，应该算是约会的相聚过程，胸口中往外泌着愉悦。从笔谈到开口的过程，李今天知道了很多女孩儿的资料。她是出身艾尔法西尔的郊区人家，比自己要小上一岁，爱吃甜食，尤其爱芒果口味，还喜欢鲜花和企鹅。

    约会，对李来说，是他二十年以来，极度新鲜的体验。以往，他的家人也有过类似的安排，在海尼森也有姑娘们，或多或少，或明或暗的明示暗示，想要与他做深层次的交往。他对此一贯是不假辞色，所以单身二十年，之前从没有得到类似的经验。

    不排斥，不抵制，仅仅和她在一起，整个身体的细胞都传来无比高兴。她的事情，李想要了解全部。真是一种无比奇妙的感觉。他的身体做好了准备，跃跃欲试，期待着下一次继续。

    一般情况下，旁人出现这种情况，李可要说真是大脑被短路燃烧了。不过换成自己变成这样，烧吧烧吧，只要不要烧坏就成。

    长久以来，锻炼着尚保持清醒的部分皮层神经，隐约提醒着李，注意降温的问题，结果外部的速效却温剂，却早已在路上了。

    通过远程视讯链接，接入到李暂住二楼卧室的视讯电话，响铃声调整成了蜂鸣震起。李看了看来电时间，犹豫了一下，才获准对方未知号码的视讯请求。

    “晚上好，布鲁斯李中校。”同盟统合作战本部部长，德怀特格林希尔上将的脸，出现在视讯屏幕上，用他那一贯顺畅平缓的语气，和屏幕外的李打着招呼。

    “上将阁下！”李的右臂条件反射性地，抬至额头平举敬礼，紧贴额前。。

    “不必如此正式，中校。”格林希尔上将在另一边，随意挥过手指，接着又恢复到先前双手合握，用手肘支住办公桌的姿势。“前些天，菲列特莉加跟我说，说你有事在找我？”

    “那件事已经圆满解决了，阁下。感谢您的关心。”

    “噢，那就好。李中校，你的休假现在取消了。”

    被称为同盟军中稳健派代表的德怀特格林希尔，即便是下达命令的时候，也会让人觉得语气过于温和了。“现在是海尼森时间19：00，从明天00：00开始。原隶属第十三舰队布鲁斯李中校，即刻转任统合作战本部特别试验行动队，执行特别任务。任务的详细情况，我已经吩咐作战课，传送到你的内网邮箱查收。”

    “是！长官！”李再一次绷紧身体，如不是没穿军服，任谁也不能挑剔他此刻的军姿。随着面前视讯电话，黄色灯光的闪烁，那是带有加密的任务讯息，通过星系间的无线网络，正克服着从海尼森发包的延迟，在传输途中。

    “那么，祝好运，布鲁斯。”

    “是！格林希尔叔叔！”

    同步的视讯通讯，下一刻间断掉链接，任务目标也适时传输完毕，逐步转换为文字信号，等待李在传统纸质上打印出来。

    拿到了由格林希尔上将，亲自下达的命令后，李不禁有些恍尔。不是要他一人单骑驱杀入奥丁，抓拿佛瑞德李希四世这种高难度花样，任务实在太过分简单了。寥寥几句可以讲得清楚。

    简单说来，是让李去海尼森附近的某个小行星兵工厂，接收同盟研发的最新型战舰，并且完成该战舰的常规，以及实战测试等检验工作。最后从指挥官角度，写份完整的评测报告，提交给后勤军备部门。李并非第一次干这种事，上次的亚斯提会战中，李就是在参加会战的间隙，撰写底比斯号报告的题头的。

    基本上，参与此类任务的军人功劳不小，当然，没能达到马上升官的程度，算的轻松悠闲。毕竟，到了战场上，那是真枪真炮在拼杀，运气不好的话，根本一发成灰，而参加测试任务，危险性和生命威胁近似乎为零。

    看来，他的“格林希尔叔叔”，希望自己尽快升官，并且还是以尽量远离危险的方式。两家人关系相近，关心可能一方面，同时，他手里的“种子”不多了，或许要占其中一部分因素。

    自由行星同盟军军部，曾于十多年前，开展过一个针对军官培养的长期型训练，内部被称作“种子教育计划”，或者是又叫“新血计划”什么的名词。

    仿照帝国方的幼年军校为例，自宇宙历783年开始，从全军上下各处，抽调各种部门部分的精英骨干，来组成教师团队。学员的组成成分，则是从合适的军人子弟、战争孤儿、社会遗弃中间遴选得来。一期学员达800人，二期开始，数量超过了千人规模。依靠海尼森郊外的荒凉无人大区，在不到十公顷的狭小空间里，建立起一所专为培养战争专业人才为目的，斯巴达式教育方针的培训中心。

    平均为期长达十年以上的封闭式训练教学。科目类别从最简单地由站军姿，培育服从意识和纪律化开始。到逐步教授个人单兵作战手段，乃至野外生存能力，泛用型军事设备cao作，灌输宇宙时代战争的相关知识理解运用。在幼儿年龄到达平均十五岁左右时，进行再次筛选，通过选拔考核的学生，全部送入同盟各大正规军事院校，进行更进一步的研修。

    由于幼儿期以来接收到各种学识的来源，和为战争服务挂钩，“种子们”的平均军事素养水平，比较刚离开正常社会入学的普通人，强上不止一线的差距。通常情况下，他们能用相对别人一半和更短的时间，完成军事院校的正常教学任务。提前毕业后，分配至各部队进行实地实习，积攒经验。

    军部的本意，是想培养更加职业化的精英军人，如果拥有生源补充，甚至持续下去的话，同盟军的各个舰队，每年都能收获大批职业化的精英军官作为补充。但这举措却在不久后被媒体曝光，社会舆论大哗，民众开始在媒体的鼓动下不断游行，反对派在议会指责其有违人道，以教学为由扭曲人性，借以驯养战争机器，背叛民主自由的同盟精神等等。

    事实上，确是如此。除了李这种拥有完整社会关系，户籍所在海尼森的学员，少数获得极短时间的假期外，同期的同学，几乎是隔离在正常社会以外进行成长。长大之后的他们，除了通晓和战争有关的生存技能外，基本上其他什么都不擅长。

    军部最后迫于社会舆论压力，仅仅招收了四期学员，招生计划被迫中止。而前后四期共八千人的新生军官队伍，在前次的亚斯提会战上，随着两舰队的破灭一起消散，能完整地活下来的，总额数加起来，剩下应该不到两百人的数量。

    这项长期计划的提案牵头人，以及具体实施者，便是当年统合作战本部任职，现如今的德怀特格林希尔上将。李能够在学习期间，获得有限的休假，完全是看在两家人的私交上面。时隔多年，当初做出的决议，早变化成如鲠在喉的深刺，听说最近借着亚斯提大败而归的“东风”，统合作战本部中的某些异见者，更是试图掀起“下克上”的风潮，叫嚣着要将当年的经手者乘机赶下台。

    当然，格林希尔在其位多年，当年的主事者，据说也都跟各部门的头头脑脑有关，岂是这么好简单弄下台的。

    不过如果自己继续着立功，或许他的格林希尔叔叔，忙碌之余会更加轻松一点。

    头脑中思索着的是格林希尔上将，浮现的画面却又成了菲列特莉加。同时马上，脑海中的人像，雾粉一样重构，又一次打散后，重绘变成了塞西莉亚艾琳，有一头漂亮绯红色中短发的女孩儿。

    现役军人的假期，总是很短暂。这也是没办法的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