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三幕 宴会
华灯初上。 形容词的使用上，也许并不十分准确，但能用恰当的词汇，表现眼前宴会厅的盛况景象，李脑海里第一个蹦出的，却只有这个。 熙熙攘攘的人流，让本来宽广的大厅，变得异常狭窄。宴会厅里几乎堆满了人，而从门外高档悬浮车下来的家伙们，却仍在不停地往中心里试图挤进去。加上在这些人群聚合罅隙间，不断穿梭不停的侍者，即便庄园的空气调频装置，功率已经开到了最大，有心率问题的患者，还是呼吸困难着，随时有可能不支晕倒在地。自助餐盘李盛放在冰块里的龙虾，仿佛都是被他们的体热给熏温的。 李或许自动夸张了眼前的盛况，与实际相比，也相差不了多少。在现役待职少校，布鲁斯李眼中看来，同盟军前中将查尔斯顿李家中的宴会厅，此时好像堆满了肥鹅与雉鸡的鸭子笼，就差没有那股子禽类难嗅的屎味儿。 形形色色的人等，相聚齐聚一堂。他们来自自由行星同盟的“各行各业”，其中小半，是“各行各业”中顶尖的人物。之间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，或是想要在这场社交活动中，顺利进入到更复杂的关系网里。剩下一大半，则是这些“顶尖人物”的家庭成员和亲信。 李举着一杯香槟，找了个靠近阳台透风的偏僻位置，冷眼看待着场中众人的表演。国会议员与财经界人士，扎堆在一起。政府部门的主管，则和大工厂主们勾勾搭搭，彼此聚成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圈子。拥有漂亮外壳的交际花，和长袖善舞的社交掮客，为新来的人，需要帮助人们，努力搭建着网络。 真是无聊的宴会。李低着头，不多时，一双修长长腿下的纤足闯进他的视线。 拥有这双长腿的主人，套着一身淡蓝色的宴会套裙，自然卷的金褐色秀发，打理得整齐干净，没有其他乱糟糟的配饰。白皙的脸蛋上，稍稍施着淡妆，大大的淡茶色眼瞳，清澈动人。是个不折不扣的清纯系美女。 “格林希尔jiejie。” 李的眼前，出现了穿着宴会礼服的菲列特莉加格林希尔，后者对李微微一笑。 “别扭的孩子，又到这种远离众人视线的地方来了吗？” “不能融入进去的人，是注定不能乐在其中。”说这话的时候，李远瞟了一眼宴会厅的中心。在海尼森社交界里，被众人交口称赞的“明星夫妇”，正众星捧月一般被簇拥着，他们面容红润，光彩夺目，如鱼得水。 “空气太浑浊了，让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。”李瞅见金发盛装的希尔顿，正表情淡然地站在李父母的身边，看上去，李的母亲埃蕾蒂雅和希尔顿才是母女，或是姊妹。 打开落地窗门，走进一处小阳台里，李背靠着阳台护栏，感受着从身后而来，在后背拂身而过的晚风。 “怎么想来赴宴了，格林希尔jiejie。一向不是叔叔来应酬？”李口中的叔叔，指的正是同盟军作战本部次长，德怀特格林希尔上将，眼前的菲列特莉加格林希尔，正是前者的女儿。 “爸爸休假去汤姆孙湖垂钓，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。所以，只有我来代替参加查尔斯顿叔叔的宴会。” “原来如此。”李颇有些失落，他来参加今晚的宴会，主要的目标便是格林希尔上将。同盟军将官在长假期间，不会接受外界讯息，哪怕能通知到格林希尔上将，都会是五天后的事情了，到时…… “你是有事找他？”菲列特莉加敏感地察觉到，李内敛后的低落情绪。 “不，没什么。”说出来只是平添别人烦恼罢了，李绕开头脑里的郁卒，换了个话题。 “最近如何，在分析科的工作还算顺利吗？格林希尔jiejie。”菲列特莉加和李一样也是军人，二十二岁的她是一名中尉，在同龄人中相比已经算是很不错。虽然，跟他们这些幼校毕业的怪物，自不可同日而语。自宇宙历七九四年，以应届第二名的优异成绩毕业之后，一直任职于统合作战本部情报分析科。有传言说，她马上即将会成为情报主管科室的科长。 “我调入前线了。”菲列特莉加笑了笑，才用稍稍正经的口气说着。 “什么？这…” “是我自己申请要求的。”菲列特莉加不顾李的惊讶，继续把话说完。 “好吧。”李大力地深呼吸几次，将混杂的信息吸收消化一下。“究竟是哪个地方，有幸能得到你的‘垂青’，第一舰队？比克古老爹？还是那位‘盘古号’的舰长？” “是第十三舰队。” “第十三舰队？”同盟军的军制，以中将衔将官为舰队提督，率领着数万不等数量的舰船，驻防同盟各要害星域。算上目前成建制被打散的第四、第六，还有重创的第二舰队，舰队总数有十二支。 那第十三舰队即是？ “就在这几天，大概就会全国通报了，我这里是统合作战本部内定的消息。”菲列特莉加顿了顿看了看李才说。“今后会将剩余的第四、第六舰队统合起来，新成立第十三舰队。你大概也会调职其中吧。” “司令长官是谁？这个新舰队。” “杨威利少将。”菲列特莉加说起此人名字，白皙的面色，浮现淡抹即逝的潮红，而李没有注意到，他正在回忆临近时，见过的那位双料英雄的侧脸。 “杨威利司令长官，吗？” 以少将的军衔，率领一支舰队的提督，杨威利长官，也算是自由行星同盟建国历史以来的第一人。虽然构建舰队的主力，只有大败而归的残兵，数量上，大致最多的话，是平常舰队的一半左右。但以二十九岁的壮年，独自执掌舰队事务，和李那位更擅长钻营，临到靠退役才取得了中将荣衔的父亲相比，真是犹若天地云泥。 菲列特莉加自是不会在这类宴会上久待的，她此次来的目的，不过代替父亲参加。以格林希尔和李中将两家的亲缘关系，不会随便用借口去推脱这些俗务。可这也不代表，必须要一直待到宴会结束。何况这类宴会上，自命不凡的发情公猪和利益爬虫们，永远不会嫌多。 当菲列特莉加中途离开后，李也回到大厅，准备找机会开溜。宴会厅里的客人此刻走了一半，剩下来的尊贵宾客们，谈完了他们之间各种幕后交易事宜，开始真正享受宴会时间。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，一时降低了不少。 甫一进场，李注意到，貌似会永远戴着那副傲慢神情的高贵小姐，希尔顿特留尼希特，正一脸气呼呼地朝着他所位处的地方走来。感觉不妙的李，连忙调头就走，不停步，直接穿过人群的间隙，熟练从一处侧门走出宴会厅。 谁知他的“未婚妻”也紧紧跟着走出来，在李走下外沿阶梯时大喊。 “给我站住。布鲁斯。” 尽管看不惯，李不得不承认，希尔顿的声音如果公允评价，不是太过嘶哑难听。当然，在经过李的耳朵倒转进入脑神经后，是显得尖利刺耳无比。 “有何贵干，特留尼希特小姐。能得‘您’的垂青询话，三生有幸。”李在阶梯上半转过身，希尔顿大批的跟班和“密友”们，现在都不在身边，看得出李的父母，对驱赶苍蝇确实很有一手。 “你要到哪儿去？埃蕾蒂雅阿姨正到处找你！”希尔顿无视李的揶揄讽刺，自顾自的发言。 “这不是明摆着的嘛。”李用手指弹弹他的军服。“军人自然是要回军队里去。‘您’不觉得我这身军服，对如此富丽堂皇的宴会来说，很是碍眼吗？” “我不许你走！你要还是李家的人就跟我回去。” 希尔顿语气中带有命令的意味，和理应理所当然的腔调，让李的眉头又一次皱紧。 “特留尼希特小姐，外面传开的风言，如果连‘您’也相信，那就不妙了，头脑聪慧的小姐，应该学会杜绝谣言，而不是沉醉其中。” 李注意到听完这句话的希尔顿，脸色微红却转眼变色。许久才从鼻腔里蹦出一声。 “哼！” “‘若阁下已无琐事，请恕在下先行离开，奋力杀敌为妙’。”李引用小说里主人公的说辞，继续下楼。等下完阶梯，又听见希尔顿仍然不依不饶的开口。 “不请我跳支舞就走吗？”还是那样，即使是询问，同样带满了高高至上的语气。 “需要这样做吗？用来满足谁的喜好？我既不是戏子，你也不是舞娘，还是免了吧？”李不由好笑，说罢又要迈开步子。 “我知道的，阿姨跟我谈到了，你的那些个狐朋狗友们，犯了军法，被关押起来等待处置，叔叔好像不想为这点琐事，去动用他的关系。对吧？”出奇地这次希尔顿没有气急的喊叫，而是用一种难得的戏谑的口吻，在李的身后慢慢说着。“你如果要救那个，每次总色咪咪盯着我的家伙脱难，我倒是可以去求我爸爸看看。” 希尔顿特留尼希特，想要看好戏般，一字一顿地，可随之李转头眼中露出的精光，瞬时让希尔顿全身感到发寒，好不容易平复心情，希尔顿重复了一遍，并将最后的结尾快速说出来。“代价是，以后你都得听我的。” 李犹豫了一下。 在已经几乎确定，父亲不打算帮忙的情况下，确实，包括格林希尔上将在内，还有几个人都能对眼下布雷尔陷入的困境施以援手。其中一位有力人士，不用说，自然是他的“准岳父”优布特留尼西特。可他也是李最先排除的对象，不光是因为希尔顿的关系。 李回过身，慢慢地走回阶梯，走到希尔顿的身前。 希尔顿弯起嘴角，颇有得色，在她看来，这个一直桀骜不驯的家伙已经拜服，就等着她大小姐甩甩手。 等待对方臣服那一刻的希尔顿，突然身体一拌，被李探手从腰际拉了过来，身子一下凑近了李的胸前。 “你，你要干什么！”没有如希尔顿预料好的剧本上演的那样行动，让这个娇小姐感到害怕，半是惊慌。 “别担心，你以为我会吻你的。”这时的李却笑了出来，大力的双手，将面前的希尔顿拦腰抱起，希尔顿柔韧的身子非常轻，李大致掂量了下，大概他能抱得动三个这样的特留尼希特。 快走了两步，李将怀中的希尔顿往空中一抛。希尔顿轻盈的身体越过护栏，掉了下去，溅起大片水花，还有惊叫。 李将希尔顿特留尼希特，随手扔进了楼梯间的长条喷泉里，还好落差不是很大，况且李家中的喷泉，深度都可以当做嬉戏游泳池来使用。 “你应该清醒一下了，特留尼希特小姐。看来宴会香槟喝的太多，已经把你熏醉了。”李施施然走下楼梯，从盛放着希尔顿的喷泉身边路过。 “我要告诉我爸爸，还有你哥哥！你给我等着瞧！”喷泉里，全身湿透的希尔顿哭喊着，双手拍打着水，很是难堪。 “到时再说，再见，妮姬。”不顾身后的女人叫嚷，李大步的头也不回的往前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