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章 影像
“果然如此，我原来真是这种生命。”燕星看到碧波中倒影的他，感慨起来。 白色的头颅两侧长有细密的龙鳞，与鳄鱼有几分相似的前吻，金色的竖瞳彰显着种族的威严，后脑勺上一对小角刚刚冒头，只长出了几寸。 “西方神话中无恶不作的巨龙……”他喃喃自语，转世前他再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真身居然会是这种传说中的生物。 脑海中再次回荡起那句朦胧的话：“往生不属于你，唯有原路返回才是正途。” “如果原路返回造就了现在的话，那么往生又是什么呢？”燕星感到很茫然，至始至终，他什么都不知道，醒来便已是这模样。 “来日方长，所有的疑问我都会去一一解开。” “还是先活在当下吧。” 他倒是看得很开，仔细欣赏了自己的倒影后，心中决定探索一下周围环境。 可当他转身就要离开时，眼前却出了一个身影，悄无声息地静静伫立，十分诡异。 燕星脸色大变，全身鳞片被惊得立起，恐惧如同黑暗笼罩而来，四肢一下子差点没用上力。 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个人？！ 他不安的退后了两步，那人至始至终却如同一块磐石，俨然不动。 微风轻拂，青山绿水间似乎多了一道飘渺的仙气，却又似什么都没有，平静似水。 清秀的面庞如雕刻般五官分明，一对淡墨轻勾似的剑眉微挑，生得三分锋芒六分儒雅，嘴角勾起的一抹笑容与披肩的黑发又让他多一分放荡不拘。 他手执一柄玉如意，头戴九龙帝冠，一身素色长袍显得有些宽大，腰间吊着一块玉佩，似一位九天之上的真仙，十分清丽出尘却又有说不出的霸气。 “他是谁？！” 燕星不敢轻举妄动，不知此人善恶好坏，直觉感到他绝非一般人，不是自己能够抵抗的。 暂不提此人是否是修仙者，仅仅是他的一只手，就足以将自己托起来，任意揉捏。 燕星正忐忑不安，那男子却突然开口，带着几分笑意。 “小家伙，就是你了。” 燕星微怔。 随即，他动了。 脚下生风，天地共振，每一步与大道暗合，似乎能将山河折叠，将万里之途化为咫尺之间，蕴藏无上至理。 山河却又展开，万里也未曾缩短，大道隐没，终究只是如同凡人走路，向他步步逼近。 看到这异象，燕星被深深震撼了，意识中犹如有雷霆炸开，整头龙都愣住了。 刚才空间霎那间的变化，连山河折叠都被折叠起来了！这种神通实在太恐怖了！ “不能让他过来！” 燕星一跃而起，以最快速度向后退去，拉开与他的距离，金色的眼中满是警惕，尽管知道这么做无济于事，他也不愿坐以待毙。 那男子何其强大，要走到燕星面前也不过是一念之间。 见燕星如此躲着他，终究是停下了脚步，露出一副好笑的神情。 “不必怕我，我等你出生可是等了好几千年。” 他的声音犹如泉水叮咚，仿佛说过话，却又似只是张了张嘴，有声胜无声，让听者感到一阵安心与清净。 燕星一个激灵，从头到爪仿佛都被清凉的泉水冲刷了一遍，头脑瞬间清醒了过来。 他究竟是谁？ “几千年？”燕星疑惑地看着他，却又后退了几步，尽量保持距离。 素衣男子见他极为警惕，丝毫不让自己靠近他，也只得无奈地笑了笑，索性盘腿坐下。 “诸事繁杂，说来话长……”其声悠悠。 “小家伙，你应该叫燕星吧。”那男子淡淡地问道，诉说一件平常事。 但这几个字落在燕星脑海却犹如惊雷炸响。我明明是穿越而来的，他怎么可能知道我的真名？！ 燕星被这句话惊的不轻，几乎是吼着问道：“你到底是谁！” 心中感觉到了莫大的危险，一股可怕威压瞬间从燕星体内爆发，源自血脉力量施展了出来，仿佛可以镇压世间所有生灵。 但那男子却如一座仙山，巍然不动。 清风徐来，微微吹起他的几缕长发，脸上依旧是淡淡的微笑。 “你这小家伙，如此急躁，以后在修圝炼界怎么能安稳待得下去。”那男子语重心长地说道，对燕星的过激反应并没有太大的表示。 对于雏龙不信任的冰冷眼神他也只是回以微笑，道：“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有许多的疑问，而你转圝世前也只是活在一个凡人的星球，所以对于你来说，要接受这一切是需要时间的。” “前世你对‘上古’那么感兴趣，我的名号你也一定听过。” “本尊乃截教之圣圝人，通圝天教圝主。”他戏谑地看着雏龙，想从他脸上看到惊讶。 燕星想说的难听一些，但害怕触怒眼前的男子，摇头道：“我不信。” 那男子一愣，随即轻笑着摇头，似乎在说：孺子不可教也。 “信与不信全凭你一念，我能告诉你的，或说你家人想让你知道的都在这个晶石中。”通圝天教圝主大手一翻，一枚棱角分明的金色晶体出现在手中，随即抛给了燕星。 “家人？”燕星将信将疑地从地上捡起晶石。 当他双眼注视在晶石上的那一刹那，异变突生。 晶石居然以极快的速度融化了，犹如流动的黄金，将燕星全身包裹了起来，接着就从鳞片的缝隙间钻入了他体内。 只是瞬间，全身上下仿佛扎满了森寒的钢针，剧烈的疼痛直击骨髓，大脑瞬间被莫大的痛楚占据。 那液化的晶石在体内肆意流动，一些经脉被暴力地冲开，血管撕裂，幼小的身躯一下子受到重创，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。 “嗷！！！” 燕星承受着莫大的痛苦，丝毫不亚于酷刑，他口中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号，方圆十里可闻，一些灵智稍高的灵兽都打了个寒颤，下意识向着惨叫的反方向离开。 他已经彻底无法思考了，脑海中只剩下痛苦，而每当就要晕厥过去，那种痛苦再一次将他拉回清醒的边界，进行无休止的折磨。 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仿佛只过了一个月，却又似乎过了一年，在那种痛苦中他连时间的流速都无法感知了。 终于，不断给燕星造成痛苦的液化晶石却已停止了下来，它们最终钻进了他的骨骼中，与骨髓融为一体，变成燕星永远密不可分的一部分。 不仅如此，燕星体内还有其他极为不凡的变化。 龙骨、骨髓、血脉、器官都隐隐有金光浮现，经脉比刚出生时宽阔坚韧许多，那些破损的血管也都完全恢复，似乎未曾受过伤。 而此刻他的意识却像是进入了一方黑圝暗的空间，这里除了一头白色的幼龙，其他什么都没有。 “这是哪里？”燕星左右张望了半天，却什么都没有发现。 “为什么我还是这副模样？”燕星先打量了一下身体，随即发现自己居然能够行动无碍，不禁感到一阵奇怪。 忽然，黑暗中不知何处传来轻语，很亲切、熟悉，似乎自己曾无限眷念于这音调，但又格外陌生，早已想不起声音的主人是谁。 这里……到这里来…… 有点熟悉。 心中莫名的激动了起来，似乎恨不得立马向着声音的源头寻去，而无刻不在的冷静却告诉自己要警惕。 “明明理智犹在，为什么我还是如此想过去一探究竟？”燕星尝试回答这个问题，但又找不到答案，只有心中的向往在督促自己这么做。 只走了几十步，黑暗居然就消失殆尽，眼前重现一片光明，犹如进入了另一方天地。 星光点点从天上飘落，在燕星面前凝聚成一个人类的模样，她的面庞渐渐清晰起来。 燕星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，脚步瞬间顿住了，脸上只剩下呆滞的惊异。 那个面容自己再怎么都不可能忘记，对她几年的朝思暮想成了自己的麻木，一遍遍的回忆，只为不忘记那曾给予自己温暖的面庞。 几千个日夜，孤独的日子，只身一人的孤寂谁能体会，那翻阅《易》的心情谁能明白。 他感觉眼睛有些发涩。 “心弦已断，留下这些回忆又有何用？”燕星有些哽咽的呢喃。 “不如忘却前世尘寰……”他转过头去，试着保持自己的麻木，不愿想起。 而那身影，正是燕星前世的母亲！ “小燕星，乱想些什么呢。”她轻笑着，走近来俯下身摸了摸雏龙的脑袋。 什么？！燕星被她这一举动惊呆了，他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那只手的温度，这绝对不是记忆能够做到的。 突然他有一种扑上去大哭一顿的冲动，但被久别后的陌生感止住了，无数想说的话可以脱口而出，却还是憋在喉中，那种苦涩怎能说得清。 “儿子你一定有许多疑问，但我不能为你解答，这个世界太多的约束与算计，此刻你看到的也不过是mama为你录下的一段影像。”燕星的母亲轻笑着说道。 “你所吸收的那块晶石是属于你的龙晶，至于龙晶是什么你未来会知道的。” “不要为你现在的身躯反感，这是你真正身体。mama也一样，我们都不是人类。” “这或许难以接受，毕竟近二圝十年的时间里你都是以‘人’自尊，但现在你应该也明白了。” “我们是龙。” 母亲的双眸变化成了金色的竖瞳，身后有巨大的龙影浮现，似乎可以主宰天地沉浮，极为威武。 随即，她收起了自己的气势，将燕星抱了起来，盯着他的双眼，极为郑重的说：“未来你会遇见很多危险，因为一些原因，不论多么艰难，mama都没法帮你。” “我曾救过那通天的性命，他可以代替我给予你很多帮助，但儿子不能依赖于他，修行路很难，但也只能靠你自己走下去。” “最后，你要记住，无论何时都小心你的父亲，千万不要靠近他，因为他会毫不留情的杀了你……” 当母亲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燕星下意识打了个寒颤，心中有些恐惧，这句话有什么深意？ “mama不希望你能有多大的成就，只希望你能安全长大。mama很对不起你，也知道你曾怨念过很多，但世界就是这样的，时光长河中，曾有过无数惊世骇俗人杰，但依旧没有谁能超凡脱俗，我所做的一些事情也是身不由己。”母亲轻轻摸了摸燕星的背脊，将他放下。 “如果未来你能真正长大，那么就来找我吧……”说完，她的身躯就化作一片璀璨的光雨，消散在视线之中。 他呆滞地望着母亲消失，心中空落落的，似乎是无限的遗憾，又像是道不尽的哀伤。 “走了呀……”燕星叹了口气，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，。 他最后扫了一眼空中的光雨，失去了意识。 意识之外，灿烂的阳光洒下，将他的龙鳞照的雪白，一道仙气悄然遁去。 （未完待续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