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章 计中计
猫醒了没多一会儿又睡了，它早前伤得太重，昏迷期过去了也就代表着没有大碍了。 商洛被请出去给脑子清清积水再来谈，这一下明显正常多了，当然，如果忽视所谈内容的话。 在此期间，茹胤共处理了三百余卷神殿事宜，收了七十二道传音符，发出命令四十七道。 “胤君，小奴来送晚膳。” 直到门外传来传膳小仙女的声音商洛才终于停了他的碎碎念，茹胤抬头看看窗外，原本缀在正当空的日头已经只留了一丝在西山外。 “进来。” 小奴端着一小盅不知是什么东西进来，商洛倒是接得快：“正好说得渴了。” 小奴一时不备东西没了，下意识就看向了茹胤，似是要说什么。 “你下去吧。”茹胤给了命令。 小奴愣了愣，又瞧了一眼商洛手里的小盅，似乎欲言又止，但还是快速退下。 商洛揭开盖子闻了闻味儿——十分嫌弃！ “哎，你们在神殿就吃这种玩意儿？” 神仙修辟谷，妖魔则纵口欲，尤其商洛这样的美食家，对这种色香味俱不全的玩意儿，别说吃，他连厨子都想收拾了，让他别再糟践粮食。 “……”茹胤还是不理他。 不止不理他，茹胤还想一巴掌把这个智商掉在月伶楼的噪声源扇出三界外！ 太吵了！ 太鸡毛了！ “你帮我把嫣儿劝回来我就把这汤还你。”虽然商洛将这东西嫌弃了个透，但这是他眼下唯一的筹码了。 茹胤：“……”这傻×玩意儿一脑子扎汤盅子里算了！ 虞嫣在哪？ 神女阁！ 他要是能去了神女阁，虞嫣还需要待在神女阁吗？ 神经病！ “要不我降低一下标准，你帮我跟嫣儿说说好话，让她别气了，气坏了……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所以说，这傻×玩意儿根本没搞清楚重点！ “你要是想喝我也不介意，最多请小奴给优再做一份。”茹胤不冷不淡的打断了他的话，实在不想再继续看某只飞禽在这里秀智商。 商洛：“……”完全不受威……哎等等！给——优——再做一份？ “这是给猫喝的？”商洛一时间不知道该拿个什么表情对着那盅他为了表达「垂涎」闻了半天的汤。 然，下一瞬，商洛又炸了一下：“你刚说谁？” 他就跟个受潮了捻子不好引火的鞭炮似的，炸一回得回半天神才有下一响：“优？优在这里？它不是跟着夭夭吗？” “嗷！里头！里头那个！那个白的，不是小鬼！是优！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唔，十分真心的恭喜你，终于把智商都捡回来了。 “不是！优怎么会在这里！”商洛一时间掌握不了状况，“还有，它不是灰的吗？怎么变白了？还变小了？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唔，貌似过于乐观，估计现状严重失误了。 于是乎，某孔雀又被拎出了君守宫。 “你在这儿醒醒神吧，我先去休息了。”丢下这句话，茹胤无情的关上了门。 某孔雀原地呆了三秒后终于反应过来——cao！天杀的狐狸精竟然把他扔出了门！？ 不过…… “扔就扔呗！”商洛一扭脸一转身，伸手招了只小仙女：“仙女jiejie，我今晚住哪儿？” 小奴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又想起了那一碗猫汤，抿了抿唇，领走了商洛。 终于消停了…… …… 是啊，终于消停了，终于能好好想一想夭夭交代的事儿了…… 它这可是任重而道远！ cao着二两残魂和一副猫身子穿梭在一群妖魔鬼怪中间，优心想：他得是多想不开才能在夭夭手里接下这等棘手的活？ 哼！猫头一仰，十分傲娇：小九九打了一箩筐，最后受累还不是喵？讨厌！ 茹胤，茹胤…… 鬼知道茹胤半路离席会去哪里！ 优一纵身跃上了房顶却发现房上正躺着个人……不，是妖！ 一扭脸又轻盈地落入灌木丛，躲在枝桠地阴影里，它猛然拍拍猫胸脯，心道：好险！好险！ 哎，这么下去太有碍喵少年的健康成长了。 优撇撇嘴，又继续。 翻过一座假山又越过了两个花坛，人越来越少丝竹声也越来越远，猫爪子顿了顿，它心想：可能是找错了方向。 正准备往回走——猫步悬停在半空中没落下，他又定住了。 刚刚、刚刚那个人影……好像…… 为了不弄错，优倒退了三步，看清了。 是眸异！ 他也离席出来了？ 要做什么？ 该不会是发现本帅喵出来了所以特意追过来吧？ 猫尾巴顿时炸成了仙人掌—— 但是，这段日子明明相处很愉快啊。 是啊，而且仔细看，这样子的眸异看起来也不像是发现它的样子啊。 只是单纯出来溜溜弯醒醒酒？ 那夭夭呢？ 眸异能放心放夭夭一个人在一群妖怪嘴边？ 优实在有些在意，两相为难下，它决定要暂且放弃夭夭交待的任务，尾随眸异。 净是走些偏僻难走的路……它忽然开始怀疑：眸异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啊！ 左右看看，它捏着猫步藏于花丛，刚好能窥见眼前的一切。 震惊已经将它砸的有点摸不着头脑。 牡丹、玄镜、巨阙……太多它叫得上名字、叫不上名字的仙君都聚在眼前，可问题是，他们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。 它忽然有种极不好的预感。 压低了身子，它每一步都踩得足够小心且轻盈，它头一次庆幸自己逃出阴鬼林时选了只猫身子。 终于——这里刚刚好，足以听清一切。 “在这里的诸位，都是曾经经历过覆神之战的人，虽然那时你我并未身处其中，但是却有人失了挚友，有人失了挚爱，有人丧夫，有人丧子！ 这些血仇，这些刻骨铭心的痛与恨，都一笔一划地刻在我们的骨子里！ 可笑那些刽子手竟然还妄想要求和！ 今日，便是你我共同讨回血债的时刻！便是我们为当年的神族之主讨回公道的时刻！” 每一张闪烁着兴奋的脸连成一片，它看的有几分目眩，还有几分胆颤，它忽然开始恐惧。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它的脑海中快速成型，却又被它下意识地拖拽。 趋利避害的本性和侥幸心理的双重作用下，它不肯认清现实。 不可能的。 夭夭那么相信他。 夭夭说“这世上谁还没有两件谁也不想说的事”。 夭夭学了神力。 夭夭与他神识共通，救他出了梦魇。 夭夭那么高兴…… …… 难怪众仙君前后态度反差如此大！ 难怪他不肯告诉夭夭究竟是怎么说服了大家！ 难怪这段日子他对夭夭百依百顺！ 难怪…… …… 内心的动荡如摇摇欲坠的泰山，身体本能对危险的感知却异常清晰，下意识地，优已经开始后退，小心翼翼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，它的理智已经将最正确的做法传达——保全自己离开这里，去找茹胤！ 找夭夭是没用的。 她不懂权术，自到了神女阁，她从来就不曾染指神女阁一丝一毫的权，她甚至不知道关于和谈宴的任何一项安排，她什么也阻止不了。 这个认知顿时让它觉得比真相本身更可悲、可怕。 茹胤大约从来都不曾想过他养大的那个惹祸精有一天会成为神女，而它，它一直跟在夭夭的身边，同她在神女阁共患难十月有余，事到如今，它终于才意识到神女阁大权旁落，而夭夭……夭夭她的那点小聪明，应付小打小闹尚且了得，而争权夺位却实在是…… 若今日之事一旦成了，夭夭只怕是日后…… 它忽然不敢再想下去。 茹胤！ 他一定要找到茹胤才行！ 他得告诉茹胤这是个陷阱！ 混乱中它依旧小心翼翼地后退，戒备着眼前的每一个人以确保不被发现。 然而，只是低头看一眼脚下再抬头的空子，它发现：眸异不见了！ 没有！ 哪儿都没有！ 它仓皇的四顾，急切的找，同时下意识加快脚步…… 在哪里？ 眸异去哪…… ！！！ 仅仅刹那间，优全身的毛激灵着炸起来！ 猫爪子，踩到了什么东西！ 极不好的预感倾头盖脸的罩下来，它连呼吸都忘了。 僵硬的转动着猫头—— 果然！ 眸异在身后！ 后腿猛然发力，它却还是没来得及逃，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能有，脆弱的脖子就又被眸异提在手里…… 这一回，与以往任何一回都不一样。 窒息的痛苦…… 蔓延的黑暗…… 阴谋得逞的笑…… 还有他若隐若现的话…… “……你以为……我故意露面，若不然……胤君……公主还真是不死心……” 他是故意的！ 优已经无力为自己落入陷阱的事而懊恼。 夭夭！ 夭夭小心！ 只来得及生出这么一个念头，尖锐的痛感与渐渐失去的意识便在两相撕拽下将它扯入深渊，混沌间它又猛然记起一定要告诉茹胤才行，可越来越粘稠的黑暗和沉重兜头将它罩住，脚上如捆了千斤坠，根本不给它一丝挣扎的几回便一直将它坠入了看不见底的深渊…… 猛然又醒了神，接着是钻心的痛。 他垂头低视——有什么东西当胸而过！ 风一阵一阵来回的吹，阴森森的，还伴着叮叮当当的响。 循声望去—— 林子里挂着一排排的钉钩，像集上卖狗rou的货架子…… ！所以，他现在是待卖的狗rou？ 刚不还是猫…… 猫？ 他是只猫？ 垂着头将自己上上下下确认了两来回——不是！ 不是猫，那他是什么来着？ 又是哪个狗胆包天的玩意儿竟敢把他挂在这种地方？ 他费劲的想，想的头都疼了却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，于是乎——爱他娘谁谁谁吧，小爷困了，睡觉去…… 一觉醒来，猫眼睛迷迷瞪瞪的瞪着同榻上打坐的某只……狐狸？？！下一秒，炸毛了！ 尽全力表现的凶狠，它瞪着眼炸着胡子发出“呜呜”声警惕的盯着对面的狐狸，看着他一点点睁开眼睛。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…… 猫暂时忘了支架子，抬着爪子挠了挠脖子—— 噢！想起来了！ “茹胤！你是茹胤！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听着某只满是惊喜的声音，他感受略有点……一言难尽。 是啊，我是茹胤，没剃光头也没露尾巴，别一副「好像刚认出我」的样子好不好？ 危机感解除，猫收了架势，懒懒的伸个懒腰，就是……这姿势好像不太对！ 然后，一低头—— 猫一跳三尺高，嘴里还附了一句解说词：“窝草！原来真是只猫啊！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 “你……记忆恢复了？”茹胤有了猜测。 “记忆？”猫酱似乎有些蒙，抓耳挠腮了半天，大约是在整理不太大的脑容量。 茹胤没等他，又道：“不，你更可能是记忆混乱了。” 一睁眼都没认出他，也不知道昨个儿醒来是怎么看出那个光头是商洛的。 “唔。”猫头十分赞同的点了点，“等我整整再说。” ———— 迷你小剧场·记忆整理后 茹胤：“你为何会在阴鬼林？” 喵酱：“哈哈，忘了……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 茹胤：“你本名为何？” 喵酱：“小爷本名龙傲天，这名儿牛逼吧！哈哈……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我信了你的邪！ 茹胤：“何方人士？” 喵酱：“小爷就不是人！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 茹胤：“原身为何？” 喵酱：“忘了！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哪里来的自信说自己不是人？ 茹胤：“你记得什么？” 喵酱：“记得阴鬼林有一排狗rou。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眼得多瞎才能把一林子挂尸看成狗rou？ 喵酱：“记得要找一只狐狸叫茹胤。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唔，不才，正是在下。 喵酱：“记得有个小魔王叫夭夭。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 喵酱：“记得有个混蛋长了双阴阳眼！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该是眸异。 喵酱：“记得有个光头……啊，名字忘了！” 茹胤：“……”唔，心里忽然就平衡了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