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六十六章 霸总文
文臻一怔,喃喃道:“脏?” 步妍已经拉着步皓莹快步走开,一边走一边笑道:“不然呢,你看谁家皇族会早早把皇子送出宫廷?姑娘嫌弃我们脏。可笑,我们做过什么?生成这般身子,是天意弄人,不是我的错。便是脏,同样浸yin宫廷,同样不干不净,谁又比谁高贵了?” 步皓莹冷笑接口道:“不知道文姑娘这回还会不会继续觉得自己高贵且将永远高贵着。” 步妍道:“那是自然。便是那荣华富贵缥缈无着,但凡已经看见一眼,谁又能舍得放弃呢?” 步皓莹道:“那还装什么纯净无垢呢?那位性情暴戾草菅人命谁不知道?能赖在他身边的,没有野心图什么呢?” 两人身影渐渐远去,文臻并没在意,犹自眉头深锁,喃喃道:“脏?” 因此她也就没有注意到,身后隐约有人影掠过,那人衣袂带风,本要飘近她身边,不妨忽然听见后面这几句对话,身形一顿。 北风吹起枝上干雪,几抹碎白掠过他忽然茫然的眉目之间。 那眼眸倒映宫廷夜卷,灯火浮光摇曳,在桐木长廊上映下幢幢倒影,如鬼魅般浮游。 那些鬼魅雪肤花貌,涂满蔻丹的指尖在夜色中招摇,是一株株在梦魇中招摇的血色水草。 那些水草扯住了谁奔跑的脚步,又是拖曳了谁的袍角。 沧海深处谁惶然回首,孩童的眼眸里写满对这藏污纳垢不怀好意宫廷里最初的惊恐。 …… 跟在燕绥身后的中文,脸色慢慢变了。 他不无担心地望着燕绥,看着那越发深冷的眼眸,想着都以为太过久远早已忘却,却原来还是记得的。 都以为他内心强大并无挂碍,却原来这也是他内心的一处黑洞,里头血色嶙峋不可窥探。 他心中暗暗叫糟。 东堂境内被严格压下的流言,如今贸然闯入了文姑娘的耳中,切中了殿下最深的忌讳,那么今日之后,两人之间会不会因此产生隔阂? 便是文姑娘一切如常,但是日趋敏感古怪的殿下,又会怎么想? 何况现在文姑娘也古古怪怪的。 方才那一声“脏”听得他汗也下来了。 中文刚想打岔几句,燕绥忽然一言不发,转身便走。 中文顿觉头大如斗。 好不容易一路追过来,这是怎么了?不想追了?放飞文姑娘了? 中文一颗石子,打在腾云豹的屁股上,腾云豹一声长嘶回头,带着文臻一个转身。 文臻还在消化刚才的话,一转头就看见一脸苦色的语言护卫和已经飘好远的燕绥背影。 看见语言护卫护卫的神情,她便明白方才的话燕绥已经听见,并且可能已经生了误会或者犯了忌讳。 她张了张嘴,一瞬间心中天人交战,在赶紧溜走和回头抚慰之间战斗了三秒。 护卫们齐齐仰望着她,摆出充满希冀的小眼神和含泪的小眼神。 铁石心肠的文姑娘您行行好,最起码现在这一刻,您真的不能走啊! 这一走就真的误会了啊! 文臻愣了三秒,手中马鞭举了起来。 下一瞬狠狠抽下。 语言护卫们痛苦地闭上眼睛。 随即他们感觉到风声掠过,马蹄疾响,再睁开眼时,就看见文大人并没有如他们所想逃走,而是回头了! 奔向殿下! 文臻扬鞭,策马,狂飙,一霎便追上了燕绥,然后,低头伸手一抄,将燕绥抄上了马。 语言护卫们:“……” 这一幕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。 文臻把燕绥抄上马,在呼呼的风声里,大声在他耳边道:“我甜!小甜甜!我特么的又要生气了!我就不明白了,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三心二意耳根子软的傻逼吗?什么阿猫阿狗来和我叨叨两句我就要在意?还有你,什么阿猫阿狗叨叨两句你居然会在意?都有了我了,还有什么破事儿值得你在意?你记住,你睁大眼睛给我记住,我,文臻,来自天外,与众不同!从头到尾,我喜欢的只是你这个人,是全部的你,包括所有优点和缺憾的你,从来没有完美过也不需要完美的真实的你,记住这世上只有我,有胆量有底气,接纳全部的你,不需要任何犹豫!” 一气语无伦次喊完,在把他耳朵炸聋之前,霸总文摸了一把妖精绥的脸,再把他狠狠一推,推下了马。 然后马鞭猛甩,再次狂飙而去。 等语言护卫们赶到,就看见燕绥站在冷风中吃灰,神情居然有点怔怔的。 这cao作如此之sao,直叫人大喊吃不消。 好一会儿,燕绥才反应过来,转眸看了护卫们一眼,中文一看他那空冷中微带讥诮的目光,顿时大喜。 殿下给文姑娘骂回来了! “她还逃出瘾来了!真是莫名其妙!”燕绥道,“追。这回,不管用什么方法,禁制,囚笼,毒,一定把她栓在我身边!” “是!” …… 文臻策马狂奔,脑海里的想法也在狂奔。 有些疑惑从未深想,此刻却想得浑身发凉。 她并不会就这样相信步妍的话。皇家血脉不纯是大事,如果燕绥真有这个嫌疑,他焉能活到今日? 而东堂境内毫无这等流言,却在国外王公嘴里隐秘流传。真实性委实不靠谱。 但皇帝的态度,德妃的态度,两人对燕绥的态度,皇帝对德妃的态度,确实也是一直盘桓在她心头的迷雾。这个问题不搞清楚,未来牵连的就可能是无数性命。 最关键的,燕绥自己知不知道? 而且她怎么还觉得,燕绥的态度,并不仅仅像是对这个血脉流言的在意? 她心不在焉,以至于逃奔也失去了警惕,没过多久,真的被提起劲儿的燕绥动用各种手段,逮了回去。 那时候他们已经行到鲁南边境龙牙谷附近,燕绥已经接到了沈梦沉的飞鸽传书,桑石被沈梦沉弄了回去,约定自然要照常履行,沈梦沉信里称纳兰君让已经被原冀北成王嫡子纳兰述俘虏,燕军跟随其后试图相救,他已经在燕军中安插有人,请殿下伺机出手。 文臻被逮回来之后,燕绥一直没有见她,两人别扭着,事务都由中文传达。文臻听说燕绥准备出手,也就打算等他事成再想法子溜,以免他战场分心坏了事。 当日龙牙谷前,燕绥出手,机关箭术俱下,明卫暗卫齐出,不仅拿下了纳兰君让,还买一送一,掳来了纳兰述的爱侣君珂。 可惜君珂被掳时,文臻正在高处,看龙牙谷里,万军之中疯狂的少年,那山势如牙,那少年便是牙上的尖,闪烁着耀目的寒芒,碾磨所经之处,血rou飞溅。 看他一箭如满月,箭出杀主将。 看见他指挥鸟儿般轻盈飞鹰般隼利的部下,起落蹁跹,如一张巨网,笼罩住了入谷的燕军,巨网贴地横拉而过,抄底一般收割无限生命。 看那巨网忽又成利刃,携着无尽的悲愤杀气,在狭窄的山地之中穿剖捅刺,将敌军阵型打乱割裂,分而杀之。 看见一队奇兵在那少年指挥下,跃上山崖,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,将本想困他们于深谷的上万燕军火困于绝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