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一百零七 第六团队/萧十一郎线?

    夜幕四垂，苍山雪岭隐没在夜的黑翼之下，从湖畔的别墅窗口向外望去，能够看到的只是远处密密麻麻的黑暗森林，却再也捕捉不到人类文明的城市灯光。天空中闪烁着极其罕见的大片繁星，就像是刺猬戳出了无数孔洞的黑色窗帘，表面泄露出的白色光点，仿佛揭开天幕，那里就藏着一个全新的世界。

    我从窗外的远景之中收回了视线，然后轻轻地拉上了窗帘，回头时，胡淑宝正面色有些羞红地坐在床沿上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……

    电视里播放的当然都是动漫，而不是一些国际性的新闻要事，这当然也是攻略小组提前打招呼准备好的。

    我收紧了窗帘，而胡淑宝的视线也是缓缓地向着我转了回来，之后，她又迅速地紧张地收了回去。

    “小宝……”我一步一步地向着胡淑宝走去，而胡淑宝的脸色也越变越红，她从坐在床沿变成了收腿退缩到了床背前。

    我轻柔地走到了床边，轻轻拉起了床头灯，然后又走到了门边，轻轻地熄灭了房间内的灯，最后，又轻轻地走到了胡淑宝所在的床边，轻轻地坐下。

    一时间，我和胡淑宝都陷入了漫长的尴尬气氛之中。我看着她，而她则是看看我，又看看电视里正在播放的动画片，似乎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。

    看到我们两个像是木头一样僵在原地，林雅月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在我的耳里响了起来：

    “快啊，上啊，萧十一郎，怎么还不动手啊！愣着干嘛？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我欲言又止。

    “就是啊！萧仔，再等下去，我的摄像机电都快没了！速度啊速度！”猥琐大爷的声音也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。

    我的心脏开始砰砰直跳，我重重地咽了口水，然后轻轻地伸出了手，握住了胡淑宝放在床单上的小手。

    “小宝……”我轻声开口。

    “等一下！”胡淑宝突然开口道。

    我吓了一跳，手臂一阵抽搐，道：

    “怎么了，小宝？”

    胡淑宝双目紧紧地盯着电视机，道：

    “汤姆马上要抓到杰瑞了！嘘，我们一起看完吧！等汤姆抓到杰瑞我们再说背的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“呃……好吧。”我顺着胡淑宝的视线看去，目光落在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的《猫和老鼠》，然后和她一起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。

    然后，就这样，我们一直看了四个小时。

    四个小时后，我终于再也忍不住了，问林雅月道：

    “雅月，都已经放了几十集了，这汤姆怎么还没抓到杰瑞啊？这《猫和老鼠》到底有多少集啊？！”

    “呃……猫和老鼠一共185集，至于故事中，汤姆抓到杰瑞的次数……是零。”林雅月如实回答道，声音僵硬，咯咯哒哒。

    我感到了一阵天旋地转，而通讯器那头则是传来了王菲急吼吼的声音：道：

    “赶紧让电视台切断频道通讯！再这样看下去天都要亮了！”

    随着王菲的话音落下，胡淑宝正在看的电视中的动画画面突然消失了，只剩下了一片波动的雪花。

    “咦，怎么没有了啊？”胡淑宝惊奇地道。

    “大概……是因为汤姆一直没抓到杰瑞，电视台的人都看烦了，就把动画给关了吧。”我随口道。

    胡淑宝勃然大怒，道：

    “他们怎么可以这样？我这就给电视台打投诉电话！”

    “哎……等等！”我急忙抓住了胡淑宝的手，道，“这么晚，电视台的人都下班回家吃夜宵了啊！”

    “好吧……”胡淑宝有些扫兴地道，“那我们换个频道，来看《海绵宝宝》吧！”

    我一惊，轻声问林雅月道：

    “《海绵宝宝》有多少集？”

    “186集……”

    “靠，比《猫和老鼠》还多一集？赶紧关了！”

    看到电视里的《海绵宝宝》频道也是一片雪花，胡淑宝失望地道：

    “那要不我们来看《海贼王》吧？”

    “《海贼王》多少集？”

    “八百多集吧……还在连载中。”耳麦里的林雅月如实回答道。

    “算了，雅月，我觉得你还是直接把家里的电闸给切了吧。”我揉着太阳xue道。

    伴随着清脆的啪嗒声，电视机的画面变成了一片漆黑。胡淑宝惊慌地跳了起来，道：

    “怎么突然黑屏了？”

    胡淑宝的话音刚落下，我们房间的门就打开了，穿着白色长裙的夜桂梅举着蜡烛如同女鬼一般走了进来，淡淡地道：

    “电路过载，家里断电，电修工半路车祸死了，要明天才能修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靠，鬼妹，半夜三更你扮谁么鬼？吓死人！”我惊慌失措地拍着胸脯看着一脸阴森的夜桂梅，忍不住喊道。“还有，房间的门怎么是开着的？我之前明明上锁了啊！”

    鬼妹一句话也没有说，就光着脚丫子举着手里的白色蜡烛转身离开了，看着她那飘飞而走的白裙，我感觉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。

    我转向了一旁的胡淑宝，道：

    “小宝，看来今天是没办法了，那要不……我们先睡觉吧？”

    胡淑宝看了一片漆黑的电视机，又看了看我，然后轻轻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这一回，她终于没有拒绝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我们两个人掀开了被子，然后一起钻了进去。

    胡淑宝蜷缩着身子，她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樱桃味，也不知道这是她本身的气味还是之前奶油蛋糕的味道。

    就这样，在应急床头灯的灯光照耀下，我们两个人在被窝里相对而视，就像是两条钻出了茧子的蚕。

    在安静的房间里，我能够听到胡淑宝那加快的心跳声，看着她那散乱在枕头上的乱发，我忍不住伸出了手，细细地捋开了几分。

    “小宝，今天的你真美。”

    胡淑宝的脸颊顿时变得羞红一片，她抿着嘴唇，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，最后，她也红着脸对我道：

    “你也是……看起来很年轻。”

    胡淑宝呼出的热气一阵一阵地喷吐到了我的脸颊上，而我则是轻轻地伸出了手，小心翼翼地搂住了她的腰肢，把她向着我轻轻地拉拢了过来。

    胡淑宝并没有任何的抗拒，而是任由我抱着她，我们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，借着昏暗的灯光，我能够看到胡淑宝那闪烁着晶莹光斑的眼瞳。

    “紧张吗？”我松开绕在胡淑宝腰上的手，转而握住了她的手，轻轻地问道。

    “有点……”胡淑宝静静地看着我道，“你的表情……看起来……怎么好像有心事一样？”

    听到胡淑宝的话，我的心头也是轻轻一颤。

    “我也……紧张嘛。”我笑道。

    耳里突然响起了林雅月的声音：

    “紧张什么啊？萧十一郎，现在小宝的好感度已经到百分之七十了！这段时间来小宝的好感度上升很快，就差临门一脚了，快啊！”

    胡淑宝细细地垂下了眼睫毛，突然有点心事重重地道：

    “有点……睡不着。心里老是想着汤姆和杰瑞。你给我讲个故事吧？”

    我的心稍稍沉落了几分，然后深深吸了口气，道：

    “那好吧……我就给你讲个关于汤姆和杰瑞的恐怖故事吧。其实，猫和老鼠是有大结局的。只不过那一集被禁播了，那就是第22集，在那一集里，汤姆的主人在地下室里打了汤姆，还告诫汤姆永远不准去地下室。于是汤姆一怒之下串通了杰瑞把主人给杀了，还把尸体藏在了地下室。之后，杰瑞杀了汤姆，把它的尸体也藏在了地下室。最后，杰瑞把房子给出租了。”

    听到我的讲述，胡淑宝皱了皱鼻子，轻骂道：

    “讨厌啦，大晚上的讲鬼故事，就不能讲点正经的吗？”

    看着胡淑宝恐怖的表情，我忍不住吐了吐舌头。

    胡淑宝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，但是这一抹笑意，很快却又消失了。

    “你说……为什么汤姆那么笨，总是抓不到杰瑞呢？”

    听到这个故事，我的心突然猛地一颤！

    熟悉的问题，熟悉的话语，熟悉的景象，过往一个多月来的记忆，在刹那间一股脑全都涌入到了我的脑海之中。

    在哪里，在什么地方……我曾经，也面对过这样的场景？

    对了……那是在第一轮游戏的时候，小薇，也曾经问过我一样的问题！

    我的心开始剧烈地颤抖了起来。

    一模一样的神情，一模一样的悲伤，一模一样的语气，这一刻，胡淑宝的身影，居然隐隐然间小薇重合了……

    我的心开始狂跳了起来，我试探着说道：

    “因为汤姆根本不想抓到杰瑞，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朋友。”

    胡淑宝贴过脸来，找了个舒服的睡姿，道：

    “所以你刚才说的动画结局是假的咯？”胡淑宝不经意地问我。

    “是啊，当然是我随便编造的……不过，真正的结局，我也知道哦。”

    “真的吗？《猫和老鼠》的结局是什么？”胡淑宝好奇地轻声问我。

    我长长地吸了口气。

    所有的场景终于都回到了第一轮游戏的时候。

    而接下来，我该如何回答，我也已经了然于胸了。

    我抬起头，目光呆滞地盯着天花板，良久良久，方才呆呆地道：

    “那是个悲伤的故事……很多很多年后，汤姆已经很老了，主人不再喜欢他，家里新来的猫咪也总是欺负他。当喵们再一次将汤姆的食物扔出门外时，汤姆拖着已不再灵便的腿走了好远，才将那块沾满灰尘的奶酪捡回来。他长舒了一口气，在喵们的嘲笑声中，小心翼翼的将奶酪放在墙角那个结满了蜘蛛网的老鼠洞门口。”

    讲完了这个故事后很久，我都陷入了沉默之中。

    因为在我的脑海里，浮现出了另外一个问过我同样问题的女孩。

    一直不知道过了多久，我的耳畔突然响起了胡淑宝的话语。

    “好像……在什么地方……听过这个故事。”

    我震惊地回头，却发现，胡淑宝，早已经是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小薇……是你吗？

    “你真的听说过？”我的眼前仿佛豁然开朗起来，“那你还记得什么？有没有其他更多的细节呢？”

    在我的追问之下，胡淑宝皱着眉头，咬着手指头，稍微认真思考了一番，最后却又摇了摇头，道：

    “不行……不太记得了。感觉就好像是做梦似的……可能是在哪个梦里梦见过那样的画面吧……”

    胡淑宝认为那是梦。

    但是我很清楚，那并不是梦。

    那是曾经与她融为一体的利维坦，或者说，小薇带给她的记忆。那并不是完全属于她的记忆。

    这一点……或许就连朱清云自己都没有计算到。

    诚然，朱清云或许可以知道胡淑宝的所有记忆，但是……小薇的记忆呢？

    小薇的情感呢？

    小薇的记忆，是和胡淑宝身上的神装息息相关的，樱雨晴空可以封印小薇的力量，也许……就像是辅助的U盘一样，承载了她的一部分记忆？又或者说，是小薇的灵魂附体在了胡淑宝的身上？

    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灵魂我不清楚，但是，至少我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去努力。

    “能再努力想想看吗？”我有些急切地问道。

    胡淑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，这一次，她更加仔细地思考了整整半分钟，但是最后，她还是摇了摇头，有些无奈地道：

    “不行……想不起来。但是总感觉好像有人跟我讲过这个故事……到底是谁呢……哎，我的记性真差啊我……”

    看着胡淑宝一脸无奈的表情，我轻轻地叹了口气，细细地伸出手，抚摸着她的耳朵，道：

    “算了，真想不起来的话，那就算了吧。不用太勉强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我总是笨笨的。”胡淑宝像是撒娇似的蜷缩着身子，脸上露出了让人怜爱的表情。

    “笨有什么，我最喜欢笨的女人了。聪明的女人多可怕。”我笑着说。

    “嘿嘿……”胡淑宝突然窃笑了起来，“别人都说我天真幼稚。”

    “我就是喜欢天真的女人。”我笑着说，“天真的人永远不会老。”

    此时，林雅月的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：

    “干得不错，萧十一郎，好感度百分之八十五了，再加把劲吧！”

    胡淑宝咯咯一笑，搂住了我，道：

    “再给我讲一个故事吧……最后一个故事，讲完了之后，我们……就开始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我回过神来，微微一愣，大脑微微一转，然后浅浅一笑，道：

    “好吧……那就讲最后一个故事吧。还是关于汤姆和杰瑞的故事……但是，这次，是一个真实的故事。”